篇幅很短,是关于四个主角年少时期的事情,权当是从一直很温暖治愈的御魔之路以及各类杂七杂八的砂糖番外过度一下气氛,提前感知一下续作的剧情基调。也不能说就此虐了吧——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很难形容,读者可以自行领会精神……(你够了)
先是年长组。……呃其实是未明中心?
虽然在来到Psalter以前也和低年级的小同学一起活动过,但独自一人的情况还是头一遭。不远处有一边早训着一边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向这里的其他大孩子,他很想跑到那边去,却被站在人群前面的南书一把拖回来,按回队伍里面。
「大家安静!」金发红瞳的男子眼神沉峻地左右一扫,已经瞬间点清了人数,然后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继续说下去,「我是你们的临时导师,你们可以叫我南先生。今天和明天,我来带大家熟悉总部。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Psalter的子弟——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
孩子们瞪大眼睛,有的还忍不住窃窃私语,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绛天在嘈杂声中烦闷地抓了抓头发,被一种被称为格格不入的异样感折腾得如履薄冰。他想起前些日子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灰发长辫子老师,以及时常扯着他的袖子,看上去很乖巧,乖巧得有点呆气的金发男孩——在那两个人身边的时候,似乎这种感觉就不是那么强烈。
……可是,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被他焦躁地思及的两个人,此时正走在一楼的走廊上。白天大厅里没有灯光,未明的视线随着步伐一点点黯淡,他们的目的地是走廊尽头的一扇铜门,厚重宽阔,像他这样的新人连推都没有办法推开。当穆泽抬起右手扶上门把的时候,未明感觉他牵着自己的左手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
「来了?」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天花板高得需要用力抬头才能看到顶端的吊灯,哪怕是极轻的声音都能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周围的墙壁没有贴壁纸,石纹上沾染着看不出是什么的斑驳痕迹。在房间的正中间,管家负手而立。穆泽回身带上门关严,拉着未明走到他面前。
「管家先生。」
——称谓变了。未明愣了一愣。以往老师都对管家先生直呼其名,现如今他却深深低头,带着几近肃穆的口吻如此问候。
简直就像之前某些特定的时间,他对待洛昀先生的态度一样。
「洛昀走了,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管家仍然背对着未明,像是还没决定好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虽然我……还没法做绝,但也不会因为是你就放你一马。」
「我知道。」穆泽闭上眼睛,脑海里倏忽晃过洛昀的脸。
在说着『原则问题上我对谁都不会宽容』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和那句话一模一样。
但是明明可以留下来亲自动手,却还是让新任的执行总长担了处分之责。管家不可能对自己人处极刑——他下不去手。
其实自己还是被放过了啊。穆泽在心底复杂地苦笑着,接着抬手摸了摸身旁还一脸不明就里的未明的头,向前迈了一步。
「未明!」
管家突然凌厉起来的声音,伴随着回声更是放大了好几倍,犹如惊雷般炸响在金发少年的耳畔。未明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知所措地往后连退好几步,惊恐地看着转过身来的执行总长—--
在看到管家绷得紧紧的面孔的一霎那他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已经来不及。
「Psalter三大铁律,守秘、守家、守人——你随便违反第一条铁则,将Psalter的身份与行动暴露给对总部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你知错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脊柱像是瞬间冻结一般失去了行动和反应的能力,意识到铸下大错的未明小脸惨白,浑身冰凉。他不知道这错何以如此严重,要被单独拎到这里挨训,只是直觉意识到,管家先生绝不仅仅是吼他两句那么简单—--
「说话!你知错吗?!」
「管家,不要这样……。他已经吓坏了,再凶他他也没法好好思考的。」
穆泽马上便看不下去,伸出手想要捂住未明的眼睛,不让他与冷若冰霜的执行总长对视。但他刚抬了抬胳膊,管家就脸色一沉,起手一挥,四面八方的墙壁里突然冒出无数灵力织就的绳索,眨眼之间便将穆泽捆了个结结实实。
「唔…………!」
灵力绳索勒紧全身,气管被压迫得疼痛难忍,穆泽难以抑制地重重咳嗽,为了顺畅呼吸而吃力地仰起头来。
「穆泽先生!?」
未明目睹眼前一幕如遭雷殛,想要扑向老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也被石缝之中不知何时伸出的灵力绳索束缚,无法移动半分。
在摇晃着恐惧与无助的紫色眼睛里,管家的身影一点点靠近过来。
「你们身为新人,还没有到必须用生命捍卫『守人』与『守家』两大职责的地步。唯一要你们说什么都得遵循的『守秘』,你都可以当作耳边风——你说,将来怎么指望你去遵守更重要的原则!你的老师,看来对你的管教还差得很远……」
一句一顿地说着,字字掷地有声,仿佛用言语就足够鞭笞眼前的少年,看着他越缩越紧,几乎把自己蜷成一团——管家的眼中掠过一丝几乎无法觉察的沉痛之色,须臾又复归了冰冷无情的姿态。
「学生犯规,导师之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细皮嫩肉的不经这种折腾,但给我好好看清楚——因为你的错误,你的老师要受什么样的惩罚!!」
话音刚落,未明猛地瞪大眼睛,一声『不要』还没有喊出口,视线里被五花大绑的导师就像是被一条巨蟒叼起一样,被狠狠地甩向半空中,向着坚硬粗糙的石壁,以难以想象的力度重重撞了上去—--
『碰!!!』
只是一声闷响,可在周遭回声映衬下,未明觉得这就像是摔下万丈悬崖那般,震得浑身嗡嗡发颤。穆泽痛苦地猛咳一声,从他的喉间传出咯血的声音,原本绑在身后的辫子也随之散开,凌乱不堪地与灵力绳索纠缠在一起。管家不为所动,将手再次一晃,灰发的男人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抛向半空,然后冲着地面,狂暴而猛烈地,重击下来—--
『嗵——!!!』
未明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要出窍了。他目光空茫地僵在那里,双腿不停地颤抖,几乎有种失禁的错觉。烟尘之中,穆泽先生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动也不动。绳索化为红色迷雾消失,但在穆泽先生的身上,仍然有一点一点的红色,慢慢地渗出来,渗出来,浸染着灰色的外袍——那是,什么……?
「…………穆泽先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原本稚嫩动听的少年声线像是被完全扭曲撕裂一般地,突兀地爆发出来。
像是在呼唤着那个人的哭喊,又像是在无意义地尖叫和哀鸣,少年被灵力束缚着无法奔向倒伏在地的导师,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向穆泽的方向伸出手,抓了两把够不到,蓦地又转向就近的管家,像捉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他的裤脚。
「管家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对不起…………」
未明的眼泪流了满脸都是,他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表情,也看不见穆泽先生在哪里了。自己明明一点伤都没有,却疼痛得仿佛打断了全身的骨头。
如果不把身份告诉绛天的话……如果自己能够管住自己的嘴的话……
「你知错了?」
「嗯,嗯,我不敢了……管家先生……对不起……我不敢了…………」
不断重复着的道歉与求饶持续着,未明感到身体一轻,发现从大腿开始缠绕的灵力绳索也褪去了。他顿时不管不顾地扭过头,抹了一把眼泪,连滚带爬地蹭到穆泽的身边。血流了好多,像是停不住——他触摸着穆泽的身体,老师忽然疼得一激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未……明?」
「穆泽先生……!!呜啊啊啊啊——」
听到老师嘶哑呼唤着自己,未明像是被恐惧压垮一般地抱住男人的脖子,失声痛哭。
在自己很久以前,孤儿院里被人当作女生欺负的时候,是这个路过的人动了恻隐之心,把他带回总部里,教他读书和锻炼,告诉他只要在Psalter里面努力上进,就可以成为谁也不敢欺负的厉害的人。之于自己,他恩重如师,情深如父。
——可如今就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让他变成了这样子吗?
「穆泽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会说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未明呜呜咽咽地贴着穆泽哭泣,眼泪打湿男人的衣领。要是能让穆泽先生的伤口马上好起来就好了——他的脑子里这样的念头挥之不去,可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穆泽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把金发少年搂进怀里。虽然已经疼得每动一下都眼冒金星,但还是有必须在这时候教给他的话。如果在这个时间说出来,未明必然会铭记一生吧……
虽然,自己完全不想以这样的形式告诉他。
「未明……别哭……别哭了……。」
「以后啊,你要……谨言慎行。注意,注意你说的话……任何话……都要好好想想,再说出来……不该说的话……死都不可以说。……守秘……是要用命去守的,不能做到的话……就会像老师这样。」
未明贴在穆泽的胸口听着几乎和心跳同一节奏的话语,小鸡啄米一样拼命点头,模糊不清地,一连串地嗯嗯嗯地答应着。
他是真的记住了,记在骨子里,血液里,将这根弦埋在了整个人里。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意识到,只有遵守着必须遵守的事情,总部才是『家』。
——否则,就是坟墓。
『小黑,注意措辞。』
要谨言慎行。
『小黑,冷静点!回来!』
不能轻举妄动。
『小黑!不要乱说话!』
切忌随心所欲随性而言。
否则…………
「啊啊啊啊你烦死了!」绛天满头青筋地扭过脸,白了身边的搭档一眼,「整天啰啰嗦嗦的,老子就是改不了怎么着吧!!」
「唉。」未明头痛地白回去,「这又不是好事,别自我感觉太良好行不行。」
「啧!有你在我就没得清静……」
黑发青年暴躁不堪地一溜烟冲到前面去了,但走出十米开外还是停下脚步,顶不耐烦地插手等待。
未明无奈地笑着,将垂到眼前的头发撩回耳侧,抬步追上。
这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绛天。也永远不打算告诉。至今想起来,未明都庆幸那是个明智的决定。——对被绑架过的孩子来说,如果再次进了一个不从即死的地方,他会怎样看待自己和Psalter呢。
「他X的你怎么就能慢成这球样?!」
「你倒是先给我注意措辞我说了多少次!」
只是绝对不会再让那一幕重演。
所以就算被说一万次烦死了好啰嗦真讨厌,他大概也会孜孜不倦地说上第一万零一次。
绛天也永远不会知道。
这句话的背后,是一颗多么强烈的想要保护他的心。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