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G55冲上大桥时,其速度快得太过异常,其他司机被晃得胆战心惊。轮胎摩擦路面刺耳杂音乱作一团,喇叭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大汉对此充耳不闻地打着方向盘,操纵越野车熟练地在车辆之间绕行,转眼就越过六百多米的大桥进入新都城区。
这不大不小的骚动虽然持续时间不算长,还是成功地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冬木大桥那边,怎么回事。」
Archer站在新都视野最好然而尚未落成的冬木中心大厦楼顶,将未远川附近的区域尽收眼底。依靠连大桥瓷砖的砖缝都能清晰辨认的卓绝目力,弓之英灵一眼便瞄到了大桥上突然陷入紊乱的行车状况,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将手中一直执握的狙击枪抬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枪管却向半空中的方向扬去,莹绿色荧光屏里,装入了一个浮在冬木大桥上方的影子。
——是Servant。不知道乘坐着什么东西在天上飘飞,从远处看来只是一团泛着银白冷光的不明生物,难怪冬木大桥的司机都会被他吓着。
「该死的……」
Rider的眉毛已经拧得几乎缠在了一起,除了肩膀之外,腰侧和脸颊上被破魔子弹新撕裂的伤口也在风中隐隐作痛。
难以置信,明明将防御之壁增至最厚,还是被那个Master的手枪轻易贯穿。此刻Rider才终于意识到,Caster的Master虽然是个看起来不足为惧的魔术师,手头却有连英灵的宝具都无法防御的礼装。
很好。这么依赖它的话,就让你在下次开枪之前被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此刻乘着月灵髓液的英灵深吸一口气,暗暗平复着心绪。迪卢木多和Caster倘若又一次被他捕获,那势必不可能再有一丁点创伤他的机会。
他杀气腾腾冲到大桥上空,水银蓦地发出不寻常的反应。四周流苏般垂落的细小触手纷纷竖起,向着另一个方向波动不止,仿佛在警示主人还有其他窥伺的人存在。
「嗯?那边的家伙……想要坐收渔利吗?这次圣杯战争里的卑鄙之徒还真是不少。」
倘若这边与那边的Servant都有着方圆500米的洞察视野,那么只要距离在一公里之内就足以让彼此视线相切,注意到对方的存在。Archer虽然一身黑衣身材也瘦削得极不醒目,但毕竟是实体化的英灵。更何况肯尼斯的月灵髓液具备相当精密的索敌能力,即使是视线之外的Servant,也足以探察到他的气息。
在瞄准镜里观察到目标带着充满敌意乃至杀意的眼神扫视回来,Archer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枪口也依然直直地对着Rider,静候他的下一步动作。
这是个负伤的Servant。不是诱敌,而是在追循让他受伤的对手。现在一枪过去或许不足以必杀,反倒会激怒他而被迫正面开战。英灵卫宫切嗣石像一般保持着监视的姿势,面无表情的扑克脸让肯尼斯摸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因而更加暴躁不宁。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先前的战斗里吃过轻敌的亏,现下可不能把这个明显盯上了自己的Servant放置脑后去追杀Caster主从。另外被击伤的地方也需要治疗,以确保下一次战斗的状态万全。反复思虑的Rider踩着月灵髓液徘徊不定了一阵,最终他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丝气音,掉转了方向往新都另一侧飞去。
「那个方向……原来如此。是凯锐酒店的——」
Rider提升的高度和飞行轨迹对一般的Servant而言很难追随,但擅长远程作战的弓兵还是迅速灵体化跟了一小段,随即大致猜测出了他去往的地方。
凯锐酒店是Archer早先在巡视新都的时候就曾重点进行过勘测的地方之一,他出乎意料地在其中一层楼内感应到了魔术师的气息。一开始还为圣杯战争的参战者居然选择这么招摇奢华的地方作为工房而略感吃惊与怀疑,但当确认了这是事实之后,他不免为这种自立标靶的愚蠢行为而无力了起来。
当然,因为不确定那魔术师身边是否有着隐藏气息的Servant,也不知道其底细,Archer并没有在调查的时候就贸然动手。眼下看来,那酒店里隐藏着的魔术师,一定就是这英灵的Master。虽然Servant自身可以依靠吸取Master魔术回路内的魔力缓慢自愈,但要想短期内快速恢复恐怕还是要依靠御主面对面施加治愈魔术。
自己不需要被这类事情束缚真是值得庆幸。Archer将手伸向怀里,摸出一只貌似在装死的蝙蝠。
「舞弥,这边开始行动。你继续跟踪Master,注意不要让她们靠近凯锐酒店。」
「……了解。」
从蝙蝠的不知道哪个部位,传出了一个低沉清冷的女声。
「我们把Rider甩掉了吗。」
「看上去,大概是这样。运气可真不错,我还以为他会再纠缠一段哪。」
「或许是吧。……Caster?你没事吧。」
「……还活着啦。」
越野车驶入喧嚣的新都,终于恢复了正常车速。再玩公路惊魂就得把警车引来了。
伊斯坎达尔透过后视镜确认处境安全之后,笑问身边的男人接下来怎么办你要回家睡觉吗还是跟我一起去喝一杯?迪卢木多摇摇头。他注意到Caster一边嘀咕一边用有气无力都不足以形容其萎靡地,像条被挤干水分的毛巾一样软绵绵靠在后面,隔着自己的椅背似乎都能感到那小小的身体传递过来的重量。
每一次战斗都损耗得精疲力竭,可每一次战斗他都没有拿出宝具。
那是哪怕被逼到末路都无法轻易展现的东西,还是一旦拿出来,就会令其消失的自杀式武器呢。时至如今仍不得而知,自己的Servant最大的秘密。
「我和我的伙伴们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就来到冬木市了。」
「是吗。」
伊斯坎达尔将车速稍稍放慢,随意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路灯不断从迪卢木多眼前掠过,光点在金色的眸子里向后滑行。
「本来也想作为Master之一参加圣杯战争,不过很遗憾圣杯没有选中我们任何一个人。即使像现在这样缺少了一个Master的情况下,圣杯也没把我作为新的Master补上。」
「这么说来,现在确实……」
Saber的Master死后,他的Servant被吉尔伽美什收获。圣杯战争就此变成了七个从者六位御主的战争,远坂家阵营也成了其他主从不敢轻易挑战的强力堡垒。
伊斯坎达尔露出了有点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迪卢木多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手背上的令咒,不着痕迹地将手插入衣袋,按在红蔷薇的枪柄上。
「你很希望参加圣杯战争吗?」
「圣杯是个有意思的东西,我有兴趣。不过,既然没有被选中,就只能想别的办法。现在那个金光闪闪的远坂家,多了一个助力的英灵。实力上比你们都强大很多吧。」
「是的。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和远坂家正面作战。」
「别的家伙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先对你们出手。可是啊,不觉得很蠢么?把最强的敌人放着不管,自顾自地争斗厮杀,就算消灭其他的家伙幸存下来,最终还是得面临带着两位从者的那个魔术师。到了那种不得不决战的时候,会有什么结果很明显吧。」
「你的意思是,其他的Master应该联合起来,率先对付远坂家?」
「因为不先把这一组打倒的话,你们的互斗只会正中他们的下怀。我更乐意看到你们聚集起来,在击败他们之后再进行一场彻底痛快的较量。旗鼓相当的从者互相交战是理所当然的,但一方过于强大,对敌手单方面碾压和侮辱,就不能允许。这次也是,你们两个要是就那样死在Rider手上,在我看来实在太可惜了。」
「……。」
作为非参战人员,不光观战还想左右战局,这男人胆子实在太大。或许联合起来先排除强敌的提案会得到其他阵营的支持,但实际操作难度太大,后果也不可预料。哪怕是普通的魔术师,在私下争斗时不择手段互相算计陷害也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必须置敌于死地的圣杯战争。
正想反驳些什么,又想到不久方才在Rider追杀中这男人豁出性命营救自己和Caster的事情,迪卢木多闭了闭眼,口气变得温和了些。
「这次我们能够脱险多亏你的帮助,感激不尽。但是,圣杯战争是Master之间的角斗,其他未被选中的魔术师,擅自加入和干涉不仅危险,而且违反教会规则。还是就此抽身为好。」
「你在说什么。召集传说里的英灵降临到现世,展开热血沸腾的激战,可是千载难逢的一大胜景啊。更何况,我可没打算一直旁观。」
「你的意思是……」
迪卢木多的话被一阵雄浑音乐声打断。他有点愕然地看着伊斯坎达尔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台手机——套着迷彩色的外壳,好像还是前些日子在电视上看到的,刚推出的最新款。
对普通人的科技产品,魔术师一般只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不过这红发男人似乎用得相当熟练,他听着电话那头的话语,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看起来,我们在这里要暂时分道扬镳了。」
挂上电话之后,伊斯坎达尔将手机塞回去,解开了车门的锁。
「突然发生了一点事情必须去处理。虽然还有不少话想说,但真是遗憾。在战争里实在是连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啊。如果是在战争之外的时间相遇,至少也应该去喝上一杯。」
「等到圣杯战争结束之后,由我来请你。无论喝多少都没有问题。」
「听起来不错。那我就等着好了,Caster的Master。」
「……我叫迪卢木多·奥迪那。」
伊斯坎达尔笑了笑,目送迪卢木多打开车门,跟Caster一起跳下车。以眼神互相告别之后,痛车再度开动,驶入新都街道的灯红酒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