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脚油门踩到底,奔驰G55轰鸣着冲出了船埠附近的街道,拐上海滨公路向前直行狂奔。
迪卢木多只觉得连安全带都没法让自己在座位上坐牢,他一手抓住车门把手,另一只手依然略带警备地握着怀里的枪柄,用余光提防身旁的司机。
「一直拿着枪的话,待会儿走火了我可不管哦。」
「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迪卢木多眼神冰冷地看着魁梧的红发司机。早在对方开门的一刹那,他便感应到了魔术师的气息——这个男人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普通路人,至少不仅仅是。当然,对迪卢木多而言和普通的魔术师呆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比和Rider对峙要安全得更多,毕竟他还有Caster一直跟在身边。
听到迪卢木多的问话,男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一直盯着前方路面的眼睛此刻略偏了偏看过来,目光锐利而张扬。他正准备开口却突然轮圆胳膊狠打了一记方向盘,越野车嘎一声向右边猛偏过去,迪卢木多猝不及防地向旁一撞,幸亏安全带把他再次拽回了座位上。
「没有一上来就问为什么要救你之类的无聊问题挺不错啊。不过这个问题仍然不高明——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能不能逃得掉吧。」
「……说得也是。」
迪卢木多盯着右视镜,他看到乘坐在水银的魔毯之上骑兵英灵就在后方不远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速度悬殊距离逐渐拉近,即便坐在车里被其追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更何况Rider的宝具正挥舞着鞭子般柔软细长末端却犹如剔骨刀一般尖细锋利的触手,不断向行进中的车子突刺,地面被切割得伤痕累累沟渠纵横,碎石弹跳起来击打着车身劈啪作响,有些声音大得让人怀疑油箱都会被击穿。
迪卢木多的脸色有些难看。开车者沉郁地听着后方的动静,压低嗓音开了口。
「从这里过冬木大桥到上新都的高速公路还有30公里。我的车速最高可以达到150迈。在那之前,你得给我拖住那家伙。做不到的话,就要一起死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你也不希望只是晚死几分钟而已吧?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哟。」
「我明白了。」
连接新都和深山镇的冬木大桥即便是在较晚的夜里也会车来车往灯火通明。如果在那样的地方引起骚动制造交通事故牵连普通市民的话,那么无论是圣堂教会还是管理这片土地的远坂家都难辞其咎。Rider的Master若不想被这两家视为违反规则的异端加以排除,就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的英灵在人多的地方战斗。所以,要在大约8分钟的时间内,保住性命逃到冬木大桥随后再混入人更多的新都。
迪卢木多侧目看了看右视镜,一边摸出红蔷薇一边在心里呼唤他的Servant。
「Caster,你还能战斗吗?」
「嗯唔……」
「需要的话,把我的魔力尽可能多地拿去。只要能把他拦下来,用令咒支援你也没关系。」
「笨蛋,不要随便浪费那么重要的东西!……用火焰魔术击退他就行了吧?」
「不。这一次,用风。」
「欸?……」
车顶天窗打开一半,Caster实体化出来费力地从中探出小半个身子,看到Rider益发迫近的身影顿时吓出一头冷汗,连手都一个打滑差点没攀住窗框。红发男人将踩在油门上的脚尖稍稍提起来一点点,接着再度猛力踏下——奔驰G55一阵轰响,时速表指针刚往回走了一点就猛地摆过240,越野车犹如咆哮巨兽再一次加速直至极限,Caster他脸色发青死死扶着窗框不让自己被甩出去,在呼啸风声里看着后方银光闪闪的追兵,定了定神,开始默默吟唱魔术咒文。
在同一时刻右侧前车窗被开大,迪卢木多盯紧右视镜里依稀可见的Rider,握着红蔷薇的手镇定沉稳,纹丝不动。
「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没问题么,大叔?」
「伊斯坎达尔。」
「什么?」
「我名为伊斯坎达尔。……虽然原来打算在更正式点的场合介绍的,不过也不想一直被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叫大叔啊。」
「失礼了,伊斯坎达尔先生。您的这辆车……应该被魔术改造和强化过吧。普通的越野车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那当然的。你啊,难不成以为这辆车和别的车不一样的地方就只是多刷了个图案而已?」
「……。」
「喂喂!这可是跟随我东征西战多年的我引以为傲的战车啊。虽然从来没有和英灵竞过速,不过能像这样全力发挥一次也不错。实在是叫人热血沸——」
「——请小心!!」
第二波攻击又风驰电掣地袭过来。伸出的水银像撬棍一样直插入地面,随着飞毯的拖曳把一连串地皮都随之掀起,大块大块柏油碎片和石头沙尘漫天乱飞。车身上下颠簸仿佛下一刻就能被直接吹翻,伊斯坎达尔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也在用尽全力稳住身体,迪卢木多眯起眼睛,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扣住座位边缘将自己用力拉坐在座位上,否则不知何时脑袋就会和车顶亲密接触几下。他瞥了一眼趴在天窗的自家Servant,将有点焦急的心绪压了压,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Rider的状态上。
Caster抱住脑袋躲过了几片擦着头顶飞过的尖利石片,再放下手的时候脸颊旁边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出了几条细细伤痕,血流出来就被风吹得直接飘走,气流撕扯着伤口疼得钻心,但他也顾不上再管那么多。咒文经历了将近1分钟的过程终于吟唱完毕,少年从者向着Rider的方向使劲将手挥下,发动了『病风』之魔术—--
「别开玩笑了!会让你……那么容易追上来吗?!混蛋——!」
从Caster的方向遽然爆发的狂风之流,就像给奔驰中的越野车装上了巨大的喷气式推进器,使得时速极限只有240公里的车在一瞬间流星般弹射出去,转眼将已经和Rider接近到死亡区间的距离再度大大拉开。与此同时,水银触手撬起来砸向车子的那些夺命的路面碎块也被能够席卷起一幢房子的风暴推回了Rider的方向,像成片的雹子伴着飓风,劈头盖脸冲着半空中的骑兵之英灵招呼了过去。
「这种程度的垂死挣扎……」
Rider一声冷笑,踩着月灵髓液魔毯轻巧地闪避开刮向面门的石片,水银之鞭摇晃而起,在他面前舞动成一片残影,击飞那些企图伤害主人的异物。毫发未伤的英灵冷冷地命令有如幻兽一样的宝具,顶风加速,将好不容易分开一大段的距离再次慢慢缩短。
Caster感到体内的魔术回路在抗议般地传递着疼痛,他费力地按住胸口,在狂风里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正在他打算准备第二次风魔术的时候,迪卢木多的声音传向他:
「Caster,已经可以了。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发动大魔术,不要勉强!」
「少罗嗦!我还能——」
「好了,听话!节省魔力,接下来还有要你做的事!」
「……知道了。」
冬木大桥像点缀着橘色光点的长龙卧在未远川上,远处也渐渐有其他车辆的后灯在闪烁。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能进入相对安全的区域,但仍不能忽略Rider根本不在意波及无辜的可能性。如果他宁可把普通人都赶尽杀绝也要铲除自己的话……
迪卢木多看着右视镜里的英灵,在心里快速地计算着角度和距离。就在Rider专注着躲闪飞向后方的碎石和杂物,还没来得及反击这边的时候,男子从车窗里钻出来,将红蔷薇对准了Rider。将方才在镜子里核对好的位置在脑海里一个左右反转,枪口一抬,红蔷薇的魔弹迸射而出。他只留下了最后一发子弹用作紧急之需,剩下的数枚破魔之弹尽数打了出去,它们划出几道不易察觉的轨迹,杂在石块之间,呼啸袭去。
「嘁……鼠辈。自作聪明就到此为止吧。」
Rider并非没有注意到迪卢木多开枪的动作。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迪卢木多用的是两把截然不同的枪——之前在受到袭击的时候,第二颗被月灵髓液挡开的子弹再度给了他一个错觉——迪卢木多的子弹是可以穿透10cm的月灵髓液,但对更厚的防御没有办法的魔术礼装。
故而,对方仍是远无法和英灵相比的魔术师。完全将英灵的宝具无效化这种事情,饶是先前吃过一枪的Rider也仍不打算相信。
月灵髓液的一部分托着Rider,另一半拱成一块厚度至少1米左右的扇形屏障竖在Rider面前,就像古代军队里厚重的盾牌,迎击乘风而来的子弹。
迪卢木多看到变化形态防御子弹的水银,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如果对方意识到红蔷薇的威胁性,立刻腾起到更高的地方躲避子弹的话,就彻底白费了。
好在这是个足够骄傲的英灵。他不会不去直面这种伤到自己,但在他看来不足挂齿的东西。
「冲吧,我的伙伴!Alalalalala————」
伊斯坎达尔发出夸张的笑声,一心一意地加速,冲刺,用能将油门压碎的力道控制着奔驰G55轰响着蹿上了冬木大桥。缩回车里的Caster从后窗看到Rider就像在空中被人抽了一个滚一样,狼狈不堪地减下了速度。迪卢木多敏捷地滑回车里,顺手再将车窗关上。
金色的灯光从前面照进来,Caster看着灯光下迪卢木多粲然的双眼,想说些什么,却因为魔力的稀缺而一阵恍惚,又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