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你的称赞还真是光荣,Berserker的Master哟。既然在这里堂堂正正地决胜负了,至少主人之间互报名字是可以的吧?」
「是呐。虽然兰斯洛特这个名字,也不是在魔术师中值得注意的。」
「兰斯洛特么……幸会。我名为迪卢木多·奥迪那。代表菲奥纳家族,参加此次圣杯战争。」
「为家族而战的嫡子?那样的话,我就不杀你好了。冬木教会就在附近。在Servant被打倒之后,交出令咒,逃到那里去直到战争结束吧。在这里死掉的话,你的家族也会蒙羞不是吗。」
「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您的建议恕不能接受。」
确认过Berserker手腕上的擦伤不算严重但无法治愈的事实后,兰斯洛特露出了放心又略显警惕的表情,傲然地向迪卢木多放了话。那是已经掌握了敌方两个人的一切,Caster的Master是否能生存下去,完全由自己来决定一样的游刃有余。
别开玩笑了。迪卢木多没有回答但双瞳清晰地透射出尖锐光芒,犹如两块足金沉甸甸丢了回去。手指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扳机,红蔷薇牵制Master,黄蔷薇对准Berserker。但兰斯洛特还没有使出任何绝招,绝对不能对他大意。
「真遗憾。连我现在都开始为自己刚才打算放水后悔了。——Berserker!」
「■■■■■——!」
不会被疼痛与伤口拖延的狂战士得到了Master的指令,几乎像火箭一样来势汹汹。与此同时迪卢木多的枪声也响了起来,他与兰斯洛特的较量在一个射击一个躲避中急速拉开。主人看似下风的处境没有让Berserker的杀意与威力减少半分,夺命的利爪和拳头锁定了好像被他震慑的呆若木鸡的Caster。
「……φωτιά——」
在两人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时,貌似一直在放空状态的少年突然抬高声音,丢出了一节咏唱的咒文。霎那间,恍若活火山爆发的岩浆炽红耀眼,汹涌的火墙在他们之间冲天而起,比起先前的石墙这是更为凶猛狂野的烈焰之壁障,Berserker的拳头撞进燃烧烈焰时几乎立刻散出了皮肉烤焦的气味。尽管如此,早就失去理性不知凶险的他还是浑然不觉地持续向内迈进,整个人瞬间埋入那片巨大的盛开的红莲,不顾周身浓烟弥漫气温炙热。
「Aερο、φως、λάμψη——!」
耗时接近瞬间契约魔术——直到Berserker发动攻击,便将最后一个启动符咒念出,编排好的暗示随即发挥作用。暗示时间越长,魔术的威力就越大。
率先发起的是名为『病风』的魔术,气流在魔术师的操纵下呼啸翻涌,卷裹烈焰向狂战士铺天盖地甩了下来,爆开片片朱红花瓣。借助风势一路侵袭的大火,连空气都被烤得滚烫。在氤氲的热浪之中紧随其后发动的是闪光魔术,接连不断的绿色光耀交织而起,与鲜红焰色互相辉映,彻底将敌方的视线隔断开来跃动不息,若是直视它们的话必将连视觉都残酷剥夺。无论是这边还是那边,都再无法看清彼此的身形。
这已经是极限。在一瞬间连着发动了数个大魔术之后,少年从者的身体蓦地萎顿下去。他颤抖着嘴唇喘着气,胸口痛得像被什么东西在内部重锤了几下一样。利用大魔术抢出的时间不知有多少,但绝不会长。Berserker在浓烟烈火之中不知伤痛地穿梭,即便有着闪光的蒙蔽也于事无补——他咬着牙几次想要站起来但几次都失败,无法支撑的身体昭告着Servant的状况已经崩坏,更别说再次追加攻击魔术给予对方伤害。
「Caster,别勉强!」
迪卢木多一步跨到他的从者前方。还没等Caster吃惊地叫出来,双枪就瞄准了在火海里已经凸显出的Berserker的影子。
破魔的子弹穿透魔力形成的火焰,为与其并行的必灭之弹勾勒了命中的轨道,迪卢木多目光沉郁,握紧金黄枪身弹无虚发。血花在Berserker的身上接二连三绽开,黄枪弹匣里的子弹短短数发射击之后告罄。就在迪卢木多上子弹的罅隙里,受袭的狂战士再也没有任何犹疑,一步窜出了魔术师豁出全力编织的光与风与火的三重阻拦,直直地冲到了主从二人的面前。
「笨蛋,快逃!迪卢木多!!!」
不可能敌得过他。同为英灵,Caster很清楚那压倒性的实力差。迪卢木多和他只差不出半米的距离,Berserker向这边揍过来,打自家御主的概率将近百分之五十。魔术师的Servant在那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将比他高大得多的男子用力推到一边去。
紧接着像遭到重型凿岩机轰击一般,裹着披风的小小身体在迪卢木多的眼前被狠狠挥飞了出去。少年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砰地一声沉闷地砸在了地上。几乎被那一拳粉碎生机当场死亡,倒在地上的Caster动也没动。到底被击中了哪里,是心脏还是肺部还是肋骨都没有看见,那一拳实在快得早就超出了人类能捕捉的范围。
迪卢木多一声Caster的呼唤卡在嗓子眼又被硬咽回去,怒火把金眸烧得发亮,眉目之间杀气骤升。可Berserker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第二拳紧跟着追了过来,势必要从正面贯通魔术师的头骨—--
「——Stark!」
迪卢木多曾和Caster说过,他并不擅长炼金的魔术。事实上,他确实不是埋首书本的理论派。在与诸多魔术师的对决之中他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除了魔术本身之外,保护生命的东西有多少就得利用多少——连肉体本身,在关键时刻也不能例外。
把胳臂经过锻炼的肌肉,用强化魔术凝炼。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像合金钢筋紧紧绞在一起,哪怕只有数秒的功夫,至少足以抵挡必死的一击——!
「喝啊——!」
Berserker的拳头,以横在面前的交错的双枪像盾牌一样阻止住。幸亏是掺杂了远古时代的神器碎片,这一击并没能将它们破坏。但迪卢木多却受到了暴风一般的大力冲击,整个人向后无法控制地滑出很远。鞋底几乎要被磨穿连脚心都感到了摩擦产生的高热和刺疼,从锁骨处到胁下一片开始发酸发软,脑袋被震得昏眩,满耳都是蜂鸣声。如果没有强化过手臂,现在肯定从手指到双肩骨在内,全部要直接碎作一堆齑粉。
这哪里是拳头,根本是拆迁车的巨锤。狂战士没有武器——他本身就是凝聚成形的破坏力。即使是一根手指头,都能轻松地把人刺穿。下一击近在咫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吃了这一击之后还能活下来?……现在所能考虑的仅仅只有这样程度的事情而已。
「咯——!」
第二次被打飞的时候强化在腾空时解除效果,双手越过疼痛的范畴直接麻痹了起来。大脑挣扎着不陷入昏迷,艰难指挥身体作出翻转动作,避免头先着地。扑通一声,腹部的压迫感让迪卢木多觉得要吐出什么来,却只是呛了两口气发出干呕声。
果然人类根本不能和英灵抗衡。
迪卢木多自嘲地一扯嘴角,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连系手脚的神经仿佛都断裂了一般,体内似乎还有着力气,可就是传递不到肌肉上。痛楚开始恢复,疼得额头上青筋暴突。他把牙关咬得死紧,将头费力地抬起来一点点。狂战士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待着主人发出诛杀的命令。Caster的主从二人都已近似瘫痪——先解决哪一个——都凭兰斯洛特一句话。
「充分地在我的Berserker面前努力过了呢。会尽量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迪卢木多阁下。」
大限将至。在Berserker欺近的时候,迪卢木多仍未将视线移开。他看着狂战士浑浊的眼睛里遮蔽起来的浓郁乌云,握着红蔷薇的手指在扳机上一个用力,子弹划过Servant的侧腰拖出一丝血线,明显没能重创——在生命最后一刻居然不能漂亮地来个反噬实在可惜。
「……Mar……gos——」
气若游丝、细如蚊蚋的声音在拳头逼近的风声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响了起来。
夺命的铁拳没有凿穿迪卢木多的脑袋,而是击打在一面张开在他身前的宛若水晶筑就的透明屏障之上。强横的蛮力让那圆盾只承受了一次攻击便片片尽碎,也让Berserker同其主人把注意力在那一刻转移到了施术者的身上。
——被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家的Master认定早就没有任何威胁,已失去了知觉倒伏在地上的Caster。
此刻他也还是保持着躺在那里的姿势未曾改变。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默默吟咏那段防护魔术的咒文没有人知道。
这一个魔术,彻底抽空了他的所有魔力。少年的身体趋近稀薄,明明痛苦得需要大口呼吸却拼命压抑住,惨淡得连维持生命的力量都已不足够。照这样下去放着不管,消失也是时间的问题。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Master比自己先离开人世。那将会是作为Servant的他到死也无法忍受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