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备和防御用的结界犹如风中烛火般一晃而化,席卷过来的杀气犹如海涛。原本戒备森严的大宅像是被Servant这把尖刀刺入了心脏,就在那个人影踏上前门台阶的霎那,空中荡下一道月牙形的银光,袭击者头也不抬,执掌手中武器向其迎击,铿锵相撞,荡开一圈雄浑气压,顿时将厚实的大门震出一圈凹陷。
急退数步,Servant停止了进攻的动作。自头顶跃下另一个身影拦在他面前,具备着足以将他击回的力量——很明显对方同样也是英灵。
住在远坂家的魔术师参战了。Master们心照不宣地获悉了这样的事实。
迪卢木多和Caster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开始观察此刻在远坂宅庭院里对峙的两个从者。
月光从云层遮掩的缝隙里零星洒落,袭击远坂家的Servant是个身材瘦削却高挑的男子,从头到脚都被深黑盔甲包裹,褐色短发在晚风里微微地晃。前胸坠着一枚的黄金十字架,使其略显一点圣骑士的禁欲之感。
「这个Servant的武器,是剑呢。」
「嗯——虽然这种剑看上去太不寻常……」
握在那个Servant手上的是一柄寒光凌锐的细剑。无论从剑身的宽度还是整体长度,都完全不足以成为近距离强力劈砍的武器。它的主人也并不是以握着的姿势持有,而是近似于夹在指间。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会把它当作投掷武器丢出去一般。
「圣杯战争才刚刚开始就迫不及待了吗。这种心浮气躁的作战方式可实在不够优雅啊。」
「……」
「看这个武器,你应该就是剑之座的骑士,Saber吧。回答我的话。」
「……。」
从容不迫地和他应对的Servant——远坂家魔术师召唤而出的英灵留着一抹胡须,外貌年龄看上去要大不少,造型颇有美感的软甲贴在身上,但深具魔力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其防御力绝对不俗。他用年长者教训晚辈的口气,威严与倨傲并济地发出问话。突袭的剑士自始至终没有吱声,也不打算作答。他眼神沉郁地看着阻拦者,扣紧了自己的武器。
下一刻,向着仿佛只是立在那里不摆任何作战姿势的Servant,他提步跃起,疾驰着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尖锐脆响回荡起来。早对其有所防备的年长的从者轻盈地避开了逼到面前的剑锋,他的手中也冒出了一杆短枪,手腕灵活地向下一转,便将剑身狠狠压制,硬生生止住了向远坂宅大门刺去的冲势。
「这好歹也是我家的房子。让你随便破坏可怎么行呢,Saber君。」
「——」
Saber仍然沉默。看上去很不趁手的武器被对方克制了,他却浑不以为意——因为紧接着,在他另一只手的指间恍若幻影般地,又浮现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短剑,闪电般向眼前的男人刺去。对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压住右手剑的短枪转瞬收回,向左侧似是轻巧地一甩,犹如一条盘在手腕上的灵活软鞭,迅速将双剑的攻势扫开。
紧接着,持短枪的一方发动了反击,向着Saber的眉心咽喉心口侧腹不断突刺,剑之骑士双手持着短剑边守边攻,一支剑划开圆盾状防御抵抗枪尖侵袭同时另一支剑再回敬一击,可不管怎么攻击对手都像永远留有招架的余地,甚至还在无形间将Saber慢慢地逼离洋房的大门口。
「那个家伙的武器,是枪啊。」
「嗯。远坂家的Servant,看来是Lancer。不过,用这么短的枪的英雄也很少见……」
三大骑士职阶在一晚上露面了两个,迪卢木多的神色益发严峻。
Lancer持着的枪只有他胳膊那么长,没准还要再短点。没有长兵器的优势真能和近身战一流的Saber相较量吗——虽然他颇沉稳的气度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这位Lancer定能把短枪也用到如臻化境的地步。
而且事实上,中庭里的战斗早已让人眼花缭乱。一秒钟之内到底过了多少来回,根本无法看清。英灵之间的战斗让俊美的魔术师为之屏息,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无法和这样的存在较量的事实。
Caster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的魔术对抗魔力高强的这两个职阶都没有任何作用,打倒他们纯粹痴人说梦。眼下看到Saber与Lancer率先打了起来,他反倒在心里暗暗欣喜,如果最后结果一死一伤,或者同归于尽的话,这边的压力也会减小很多。
主从二人一面各怀心事一面盯着战况挪不开眼。就在战局仍扑朔迷离的时候,变故骤起。
「回、回来……Saber!不对,去战……啊啊,回来!」
山道上传来声嘶力竭的怒吼。Caster这边虽然听不到人声,却看到了跌跌撞撞地向上跑去的人。披着一身黑袍带着面具看不到头脸,比穿着黑盔甲的Servant还要难以辨认,他正在试图召回他的从者,几乎差点祭起了令咒,有时隐时现的红光在那人的手上闪现。
——Saber的Master,居然不知死活地把自己暴露在战场上?
所有侦查战况的人都差点没接住掉下来的下巴。
迪卢木多凑得更近了些——脸几乎贴到了Caster的耳侧,少年轻轻一颤很费力地向旁边躲避顺便不满地瞪过来——他拧紧眉毛看着荧幕,那个自取灭亡的Master步履蹒跚姿态滑稽,硬要形容的话与其说是没脑子更像是没睡醒或者撒酒疯。在主人的命令下Saber立刻向后撤回,而Lancer则没有放过击败对手的机会,毫不留情地紧追其后。
「不长眼睛的杂种,居然敢带着你的狗来袭击王的庭院?——去死吧。冒渎王驾的垃圾没有活着的价值!」
被结界所遮蔽的Lancer的Master,出其不意地在某处发出了制裁之语。那是个混合了怒气与霸气,却清亮年轻的声音。同时,快速地念动了数节魔术咒文启动了攻击,从那个Master的周遭降下无数金色彗星——拖曳着长长尾巴的光弹,每一枚都带着燃烧至白炽的热度,又快得无法反应。
连展开防御都未曾来得及,神智错乱的魔术师周身上下便连中数枚,顿时像泼了汽油点了火一样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惨嚎声令人不忍听闻——幸好透过荧幕观望的Caster和迪卢木多听不到那刺耳的尖叫声。
「死……了……?Saber的Master,就这么消灭了?」
望着不知打哪里降临下来的魔术毁灭了Saber的御主,Caster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Master一死,缺乏魔力来源的Saber也会马上消失。这样一来,圣杯战争就会少一个对手了……吧?
事情的发展并不若他所想那般如意。
在注意到主人身死的事实后,Saber像戛然中断了电源的机器人一样木然地立在原地,也没有再对Lancer发动攻击。气氛诡异地沉滞下来,直到洋房的大门蓦地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面容俊美的金发青年。
他气定神闲地步下已经被踩得破碎不堪的台阶,走到自己的从者身后。Lancer看到青年时,露出了恭敬的姿态,向他弯下腰深深地行礼,然后退到一侧,将短枪以优美的姿势向斜前方一挑,护住青年的身体。
「这个人就是Lancer的Master。」
「而且也是远坂家现在的当主,名义上以远坂家的身份管理冬木市土地和灵脉,实际却并不属于他们家的魔术师。」
「他到底是……」
「记得资料上提过他的名。确实是叫做……吉尔伽美什。」
金发青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Saber的威胁,缓步走到了战败的从者面前。他与对方说了些什么,在这边观看的Caster主从听不见。Saber如同木头人一样杵在他的面前,是否有回答也不清楚。
其实,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所有的Master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的结果。
一番对话之后,吉尔伽美什像是笑了起来。他抬起胳膊,在手腕上荡漾起的血色光芒将黑夜撕开一个裂口。在那红光照耀之下Saber微微低了头,将手按在胸口十字架的位置。那是表示效忠的动作。
魔力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庭院里的结界复归原状,遮住了监视者们的眼睛。笼罩在迷雾之中的远坂邸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不会有人再知道,但对他们而言,有件事情已不言而明。
这个远坂家的Master,同时拥有了Saber与Lancer两个从者。
迪卢木多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出来。他的额发随之被吹动,撩过少年的耳朵。Caster一缩脖子,在他无意间形成的臂弯里浑身不自在。
「Caster……」
「怎……怎么啦。」
「看起来,第一个强敌已经出现了。」
「……嗯。」
Master如同叹息般的声音震荡着耳廓,敲得心率不规则了一拍。Caster将头稍微垂下来,发丝替他挡住了来自对方的吐息,微热的脸颊慢慢恢复正常温度。
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很明白为什么迪卢木多此刻会发出这样沉重的感叹。